一个慵懒的周末早晨,翻开当地报纸,满眼尽是乌俄战争,难民涌入,能源紧缺,物价上涨,贸易摩擦。一阵烦躁中,打开微信读书新书档,看到“富种起源”这本书,进入首页,跳入眼帘的是“马尔萨斯陷阱之谜”和“现代增长之谜”,一下就被吸引住了,这两个问题是我长期关注并思考的问题,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成长起来的我,计划生育是当时耳熟能详的基本国策,而马尔萨斯理论是支持这个政策的重要理论依据,现在看来仅靠控制人口来提高经济是不可持续的,愈来愈多的问题逐渐暴露出来,人口难道是负面因素吗?这些都凸显出马尔萨斯理论的缺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近代英国”,也是我在百思求其解的,几年前读到“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其中着重强调了地理位置等偶然原因改变人类命运,虽然认为有一定道理,总觉得不只这个因素。 这本“富种起源”的书帮我拨开脑中迷雾,尤其让我惊奇的是书中还有非常准确的数学模型来模拟解释理论框架,当我看到用族群竞择理论模拟出的在长期低迷状态(对应工业革命前)突然出现跳跃上扬线(对应工业革命),我瞬间体会到作者当时的兴奋,人类生存和文明终于统一了。 可是我们的好日子还有多久?在外星人还没有发现我们之前,我们自己会不会自动走进“黑暗时代”,to be or not to be, 生存与文明矛盾凸显,主要大国间陷入猜疑链,制度竞劣,经济萎缩,科技退步,文化衰败,病因病象与前工业时代殊途同归。作者在此警醒世人:比环境危机更可怕的很可能是制度的汰优择劣。 值得一读的一本专业书籍,我不敢保证作者考虑到了经济发展的各种因素,但我认为他的理论模型确实是一大亮点,在颠覆单纯马尔萨斯理论基础上,建立更准确更能解释历史经济现象的模型,引领大家长久思考。
我是作者。我期待从读者这里听到更多的改进建议,我好在再版时吸纳它们,让这本书变得更加扎实可靠、流畅易读。无论您给的是好评还是差评(尤其是中差评),我都希望您能写一段评论,分享您的阅读感受。每一条我都会仔细阅读,另外保存。哪些部分理解得好,哪些部分觉得滞涩? 哪些分析您觉得值得商榷,哪些内容是出乎您意料的?
一个行星上的智慧生命只有在开始思索自身的存在时,才算真正成熟。——《自私的基因》,理查德·道金斯 一 1798年,英国牧师托马斯·马尔萨斯在《人口论》中指出:“人类之所以永远挣扎在温饱线附近,是因为人口增长率随人均收入的增加而提高(富则生,穷则死),人均收入又随人口的增长而下降(人多就穷)。” 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从问世开始,就遭到了猛烈的抨击。道德论者批评他的规律的残酷性, 认为它不符合人类的永恒正义; 生物学家批评它人口按几何级数增长的观点不可靠, 认为人类越文明、越发达则增长速度就会越慢。而马尔萨斯将贫困、灾难归之为自然规律,对人类的苦痛持冷漠不关心的态度,更是一直受到人们的指责。 受到猛烈批评的同时,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却对经济学发展起到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现如今几乎所有的经济学教材都会讲解马尔萨斯和他的理论。保罗.萨缪尔森《经济学》写道:“他(马尔萨斯)的方法过于简单化了……然而马尔萨斯理论中的正确部分,对于我们理解当前存在着人口和食物供给不平衡的贫困国家中的人口变化趋势仍然有重要的作用”。 陈伟在《西方政治思想》是这样描述马尔萨斯的影响的:“自由主义的集大成者约翰·斯图亚特·密尔则称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堪称“公理”。马尔萨斯的好友大卫·李嘉图虽然常与马尔萨斯有观点上的交锋,却同样肯定他的人口论著作。20世纪的凯恩斯亦捍卫马尔萨斯作为自由主义理论家在思想史上的重要地位,盛赞他的贡献。今天,马尔萨斯主义、新马尔萨斯主义的存在,表明马尔萨斯的影响力不减当年。” 发表《人口论》7年后的1805年,马尔萨斯成为了英国历史上(或许也是世界历史上)第一位经济学教授。 二 2007年,时年22岁的吴乐旻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博,深造期间对马尔萨斯模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却也逐渐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疑惑:按照马尔萨斯理论,岂不是工商业极为发达的古罗马在人均收入上反倒还不如工商业十分凋敝的中世纪?历史难道错了?自此,吴乐旻开始了数年的思考,而这一思考方向最终促成了他的博士论文,以及这本《富种起源》。 《富种起源》由三个部分构成,每个部分介绍一个理论,解释一个现象。 第一部分解释古代社会生活水平的变化,由此来证明马尔萨斯对马尔萨斯陷阱的解释是错误的,这一部分的效用品理论弥补了马尔萨斯理论的缺陷。 第二部分破解古代社会人均收入停滞的奥秘,还原马尔萨斯陷阱背后所隐藏的巨大真相,重新解释了“为什么穷”,即族群竞择理论。人类历史并不是围绕马尔萨斯均衡在波动,而是每个地区内部天然的效用品化倾向在对抗着整体的族群竞择过程。这两支相互对抗的力量所取得的平衡,决定了整体的福利水平。这就是族群竞择理论对马尔萨斯陷阱的解释。 第三部分的制度竞择理论则解释了人类怎么变富,讲述人类文明如何跳出陷阱,并开启现代经济增长。要摆脱陷阱,关键在于打破这个逆向竞择。幸运的是,在一定条件下,竞择会自发逆转,竞择从一支遏制人均收入增长的力量变成一支促进人均收入增长的力量。在制竞模型中,工业革命前,人类社会之所以发展迟缓,是因为生存与文明相互矛盾,竞择崇尚生存而摒弃文明;工业革命后,人类社会之所以发展速度陡增,是因为生存与文明这两大目标转向融合,竞择成了促进文明的力量。 吴乐旻的研究结论可谓石破天惊,但其书籍的描述过程则力求严谨。关于书籍的逻辑性,吴乐旻在某次访谈中也曾表示,这本《富种起源》“不是综述,不做陈列,就是一条逻辑从头到尾,一步步往下推,勾画一套与传统框架截然不同的历史观,而不是罗列几个因素。” 三 2008年,刘慈欣《三体·黑暗森林》发表,其后书中的很多文字被广大三体迷传颂,包括这么一句:“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回到《富种起源》。第一次翻开这本,我看到题记赫然是:“是给文明以岁月,还是给岁月以文明?我们免于此虑,只因生活在例外的时代。这个时代,靠什么开启,会不会结束?”那一刻,毫无防备地,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 阅读《富种起源》,不少内容可以感受到来自刘慈欣和三体的影响。 在进行人性与兽性的探讨时,《富种起源》举的是程心的例子:“张扬人性绝不能空谈人性的优越,而忽视人性要与兽性相结合的道理。把程心选出来摆到执剑人的位置,难道人性和文明就高枕无忧了?” 在对马尔萨斯陷阱进行分析后,《富种起源》最终认定其名称应该改为:“马尔萨斯——达尔文——刘慈欣陷阱”,而其中“刘慈欣陷阱才是那道最紧要的瓶颈”。是的,作者甚至以刘慈欣来命名根据他的理论进行修正之后的“马尔萨斯陷阱”,并把刘慈欣和人类发展史上的伟大人物马尔萨斯、达尔文并列,刘慈欣的三体思想对于《富种起源》的影响可见一斑。 四 2016年,刚过而立之年的吴乐旻却已离开了学术界。 当年,20多岁读博期间研究马尔萨斯理论的吴乐旻自得其乐,甚至在向他未来的妻子介绍他的这一研究主题的时候,也是一幅心驰神往、在“科幻”的星辰大海里乘风破浪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想到的是,同样也因为这一研究课题,导致他在多年后不得不黯然离开了学术领域。 吴乐旻关于马尔萨斯理论的研究结论惊人,立论大胆,但也正因为这一研究结果太过惊世骇俗,使得他的学术论文的发表过程百般坎坷。 吴乐旻的这一研究方向体系宏大且影响深远,再加上导师们的好评和鼓励,使得他自信满满,因而投稿基本也都往经济学top 5的期刊投,但是所有的投稿无一例外全部被拒。QJE是desk rejection(即没有经过外审就被拒,可以理解为手稿刚摆上主编的桌子,就被直接退回了),理由是“not of general interest”,吴乐旻对此的感觉是“desk rejection没什么,这个理由给得……感觉不像看过论文摘要的样子”。对于另外几家的审稿意见,吴乐旻也是失望透顶,觉得“没有一封审稿报告达到正常的学术标准。” 论文被拒的同时,吴乐旻却也收获到多方的赞誉,以及很多顶尖学者的尊重,甚至有两个素昧平生的大牌学者,仅仅是因为偶尔读到吴乐旻的这篇论文,还为他争取来一流大学的教职 offer。类似的神奇经历还有很多,时不时让吴乐旻感到学术界的温暖。吴乐旻事后说:“冰火两重天。有此经历,如在梦中,就好像活在一部人为设置了许多曲折的小说里。” 但最终,论文审稿过程中层出不穷的各种怪异现象,让吴乐旻对学术界产生了很负面的观感。慢慢的,一个念头在吴乐旻的心中产生:这样一群人,你真的要鸡同鸭讲地陪他们玩下去吗?考虑到自己的职业生涯非同寻常地敏感于那篇论文的发表去向,再加上一些家庭的原因,2016年,按吴乐旻的说法,“已经灰溜溜地离开了学术界”。 《富种起源》的结尾,吴乐旻专门为后记加上了标题“回首向来萧瑟处”,其出处是苏轼的一首词《定风波》,作于苏轼乌台诗案后贬谪黄州(今湖北黄冈)之时。原词的下一句吴乐旻并没有一并写出:“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一句“也无风雨也无晴”,道尽苏轼当时心境。吴乐旻使用这句词作为后记标题,是否也已经如苏轼般对那段论文经历做到了“也无风雨也无晴”?没有人知道。 五 2023年,《富种起源》正式出版,继论文之后,吴乐旻再次以书籍的形式对马尔萨斯理论提出了正面挑战。 马尔萨斯理论作为经济学的基本理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历史上,“几乎从没有人挑战过马尔萨斯理论最核心的贡献:对1800年以前全球人均收入的长期停滞——所谓马尔萨斯陷阱的解释”(见此书前言)。《富种起源》所提出的新理论,作为马尔萨斯理论的正面挑战者自然也十分重要。 另一方面,如我一般的经济学“民科”读者,没有足够的专业能力,自然也就无从评判其理论的正确性,理论评判的事情还是要交给时间。大浪淘沙,经得起检验的理论最终会沉淀下来。最终,哪怕这本书的理论不见得全对,但如能启迪新思想、促进新理论,作者也足以感到自豪。从这个角度而言,书里的结论对现时的我而言或许却也并不那么重要。 书籍的结尾,作者不无深意地以《三体》中章北海父亲和章北海的对话,来描述自己探索的过程: 章北海的父亲叮嘱儿子: “要多想。” “想了以后呢?” “北海,我只能告诉你在那以前要多想。” 想,要多想,章北海式的想,在坦诚和彻底的追问里体会大自然或凌厉或温暖的本心。 对我来说,跟随作者的脚印,体验些许思考的乐趣,感受些许发现的欣喜,得到些许阅读的愉悦,或许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很有意思的一本书,我愿意这样评价:哪怕后世证明这本书的结论完全是错的,它仍然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因为它通过串联不同的学科并得出一些闭环的结论,而开阔了现代分科教育体系下的普通人的视野。 对作者的写作风格,我的感觉时:非常啰嗦,平时肯定没少被人抬杠,才会形成这样的思维与写作风格。因为我也有类似经历(当然没有作者这样高级别的抬杠经历),所以感觉作者这样的写作风格虽不是很必要,但挺可爱的…… 与其说书里写了什么,我更想记录一下我想到了什么(书里写了什么可以自己看书)。 . 作者提出了三个(他自己认为很重要的)学术观点: 1. 效用品理论。这个没什么新鲜的,我愿意把它表述为更加民科的「消费品理论」。虽然「效用」一词用在经济学领域里更准确,但「消费主义」更容易让现代读者理解。 古代经济也发展,人均收入也提升,为什么人们的整体生活没有持续变好呢? 作者觉得,是因为人们有钱之后,买了生存品用于生存之后,又把闲钱拿去买效用品(即非生存必需的消费品)了。而且消费品有很强的身份象征意义,有钱人在攀比之中逐渐迷失,有点像孔雀为了择偶不停地「升级」自己的大尾巴,最后在种群内确实赢得了交配权,但可能代价是整个大尾巴种群的灭绝。其实更应景的就是「教培」嘛,考进清华的名额(嫁入或入赘豪门的机会)还是那么一点,但水涨船高所有人都要砸更多钱了。 这里把性选择之于自然选择,用物种内部的两性竞争完善了物种外部的种间竞争,放在经济领域里,解释了不同文明之间的竞争——某个发达的文明可能会慢慢倒向奢靡,最后财富都被富人之间的攀比内卷给消灭掉了(比如西班牙把拉美的白银都买了瓷器和茶叶,而不是像英国一样造船造炮),于是这个文明被其他文明所消灭。 串联学科,很有意思。 . 2. 族群竞择理论。 基于上面的效用品理论,自然就可以理解这一理论了。所以漫长的历史中,人类文明并不是平缓地「蠕动」在马尔萨斯陷阱里,反而是经常性地突飞猛进,上探到陷阱顶部,并变得自以为是,结果被螃蟹篓子里的其他文明一把扯回坑底——断裂式,就像股灾从来不是慢慢跌到底的。(我之前还真不知道有的经济学家是把「马尔萨斯陷阱」理解为低水平缓慢发展呢,这种人也太沙皮了吧……) 存活至今的古文明,有且只有华夏,这和我一直以来的历史观是相符的——因为我们总是把生存,放在所谓的生活之前。人当然不只是为了生存,是要追求更好的生活,但也不该忘了前提是活着。失去兽性,失去一切。能永远牢记这一真理的文明,才有资格成熟并延续。忘了这个,就会造出一堆奇观然后灭绝,变成线下景点,和书里的「未解之谜」。 . 3. 制度竞择理论。 作者在这里选取了「雅典」和「斯巴达」作为举例,虽然易懂,但其实也引入了歧义。没办法,这是类比的通病。在我看来,雅典不过是一个大号的斯巴达……瑞士银行在前段时间直接没收了外国储户的存款,这一招跟谁学的呢?归根结底不就是提洛同盟的老大——民主雅典么。斯巴达人是奴役黑劳士,但雅典打着民主的旗号,最后不也是事实上想要奴役全希腊么,被雅典灭了的米洛斯一定深有感触。 所以,虽然作者自己声称他在雅典和斯巴达之间没有倾向性,但实际上已经表明了倾向性——不管雅典的名声未来变得多臭,总不会有人真心向往斯巴达人的野蛮生活吧……反正我个人是觉得,这有一种两坨屎里选一坨的感觉,区别就是一坨屎里夹的是金针菇,另一坨则是玉米粒。 作者后来使用了禹和鲧,就要好得多,这俩人虽然也有明显的高下,但在当前中文语境里都相对中性一些,而且有继承关系,不至于那么对立割裂。 在族群竞择中,结论是相对清晰的:忘记了生存的族群,会被自己向往的那种不在乎物质基础的文明所毁灭。作者据此引出了「刘慈欣陷阱」,即要生存,还是要文明。 . 我个人觉得,这个在根本上还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当生产力不够高的时候,底层人等不到上层人完成财富及闲暇的积累(并缓慢地转化成科技飞跃),就已经饿得要死要造反了,于是历史周期率得到验证,治乱循环开始,走向下一个螺旋上升。 直到上升到生产力水平足够高,带来的保底水平也足够高,高到上层人使劲剥削享乐,闲暇时间才偶尔科研,也不至于把底层人饿死时,工业革命就爆发了。之后这一制度进一步释放出了更大的生产力,强行「说服」了周边所有其他文明,一律「要核子不要裤子」地走向现代化,全球就有了今天的「增长纪元」。 所以我还是坚定地认为,这一切仍然是唯物史观的描述框架之内的常识,并不是什么新的洞见——当然,换了一个角度来描述,并且跨学科有了串联,这对普通人(尤其是我)的思维有很大启发,很感谢作者的脑洞。 我想说的是,雅典和斯巴达这两个概念都是垃圾,还是用鲧禹父子的例子更为贴切——生产力水平不够的时候,全人类都只能走鲧的那条路,否则只能滚,追求生活的终将被生活毁灭。 当生产力水平够了,那自然,人类可以选择与禹路线进行融合,具体怎么融合,取决于具体情况,实事求是,而不是为了禹而禹,为了雅典而雅典,为了民主而民主,那同样是追求名大过追求实,又忘了生存是第一要义了。 而且要是真照着雅典和斯巴达的例子推演,那么雅典做大之后,也必须要在某种程度上「斯巴达化」,即用暴力去「说服」周边的米洛斯们,否则它无法维持自身的稳定存在。就像自认精罗的盎萨北美,从门罗主义到第一岛链,它的地缘安全线是不断往外扩张的。雅典和斯巴达归根结底都是海盗文明(只是包装成了商业文明,假装自己有契约精神),对手如果没有对等实力,它会和你讲威斯特伐利亚约定吗? 所以,反过来才是对的——老中作为自古以来就有「王道以服天下」的古文明,历史责任就是不断地壮大自己,和平崛起,造 108 艘航母,成为维护全球和平的绝对中坚力量。雅典是不可能不输出侵略的,但大禹之所以被封神,完全是因为他实现了古代人类的集体理性——没有这东西,人类有可能搞定大型水利吗? 所以华夏才是真正的人类和平缔造者——结合近十年的带路工程,对比俄乌巴以的反差,结论更清晰了。 . 只靠禹的治水思路,有可能实现华夏崛起吗?防风氏是谁杀的?而且禹的政治水平又有多高呢?看看启那个德性。 当然,作者并没有引用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在胡乱发散思维,只是想论证雅典和斯巴达这个例子有多不靠谱——模型是过度简化的,论述又何尝不是呢?这不是作者的问题,这是全人类文字的问题,甚至是人类生理机制的限制。 不要迷信任何制度,要相信的是逻辑——辩证唯物主义的逻辑,物质是物质世界的本,实事求是才是固本的正道。不要被「民主」「文明」「开化」这些虚头巴脑的伪概念蒙了心,永远要记得「生存」是第一要义。 我不知道黑暗纪元是不是必然要来,但我知道:假如它是历史周期的必然组成部分,那么正视它,并且在任何时候都把「生存」放在第一位,才有可能活着渡过它。 我隐隐觉得作者抱有一种「如果我们努力走某条道路,就能规避黑暗纪元的到来」的心态,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误解。反正对引号内的这种心态,我觉得这是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要不得。 还是他说得对:敌人要来,要打,那就大打。敌人想打多久,我们就打多久,打到敌人不想打为止。敌人打他的原子弹,我打我的手榴弹。打没了几亿人,剩下的人继续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在这样的心理准备面前,有什么困难是可怕的呢?没有。 . 最后是……读后感? 成熟的文明,永远会把生存放在生活之前。 因为生活的定义是虚无缥缈没有上限的,是上层建筑可以随意定义—— 你觉得工作日的早餐必须要吃新出炉的松软西点配鲜奶咖啡,他觉得人如果还要早起那不过是头社畜罢了打工的臭硬盘装尼玛的浦西币呢。 这是真正的无意义内卷,是没有穷尽的消费主义深渊。 而生存是客观规律,有明确的物质基础。 只要生存,不要生活,人就没个人样了。 但只要生活,不要生存,连人都没了。 . 所有不够成熟的文明,发展到有钱奢靡却又无力自省的阶段后,就会从内部自动毁灭——经济基础被上层建筑里的淫逸文化耗尽了,无法扩大化再生产。 意识反作用于物质的力量太强大,让意识忽略了物质基础,最后毁灭了物质基础。 外敌动手摧毁的,并不是这种文明,而只是它们的尸身。 宋如此,辽如此,金也是如此。契丹和女真远比汉人幼稚落后得多,就像新大陆的印第安人世世代代没见过天花,所以腐化得尤其迅速,毁灭得尤为突兀。 再往更之前的古代,奇观误国—— 并不是因为制造奇观本身消耗了多少物质财富,而是追求奇观的文化反作用于经济基础,吞噬了文明生存的根基。 . 留下世界奇迹的文明,恰好就是毁于奇观的文明,也恰好就是把所谓的生活置于生存之前的幼稚文明—— 古巴比伦空中花园,古埃及金字塔,古希腊的神殿更是罄竹难书。 人类社会未解之谜,谜底或许就在这里—— 那么一个小小的复活节岛,一共养活不了几万人,居然耗费精力去建造那么大的石像。如果不是在荒岛上,而是在内陆,这样的部落早就被灭了。果然,复活节岛的原生文明果然还是被灭了,于是留下了未解之谜。 谜底就是,奇观误国。 . 可是长城却是一个例外—— 因为它并不是文化,也不是景点,它最初是为了民族生存而建造的军事防御体系,而且极为有效——有效到从匈奴到满清,但凡是骑马的,来了就头疼。 阿房宫毁了,大明宫毁了,中华文明活了下来,长城所代表的生存文化活了下来。 人活着,是为了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 但人要想生活,必须先有能力生存。 诸夏幸甚。
不如重学《资本论》 匆匆看了一遍,很多图标和专业演算推演,提出为什么工业革命前几千年经济发展停滞不前?马尔萨斯的答案是人口增长的内生性,导致人均收入落入马尔萨斯陷阱。本书把马尔萨斯模型从单一生存品扩充到生存品和效用品两部门模型,并且引入达尔文式的族群竞择机制,由此得出的结果与历史数据更相吻合,推断出达尔文式的族群竞择陷阱比马尔萨斯式的单纯人口因素陷阱更有解释力。宗旨是颠覆马尔萨斯人口论,创造出比《国富论》和《资本论》还牛叉的普世性新发展理论,我并不看好,新理论概念不是这本20万字的小书能说清楚的,我看到作者说到“刘慈欣陷阱”也就不想仔细琢磨。 资本主义的发展,《国富论》和《资本论》已经道出了实质: 1. 传统农业社会的货币只是商品交换的尺度,只反映商品的价值,财富表现的是使用价值,能增值的只有土地,而土地的产出受到自然条件的天然限制。在这种条件下,人口劳动力只是土地生产的辅助条件,土地产出达到峰值后,人口反而成为负担,消耗财富,这也就是马尔萨斯陷阱,社会危机解决之道是限制人口发展,明朝的贞节牌坊有此目的。 2. 资本主义的产生是由于分工提高了效率,商品交换带来利润,资本本身可以创造财富(剩余价值),能限制资本增长的只有市场的规模,所以资本必然要外溢,要拓展新的市场才能不断增长,不惜用毁灭性的战争来开拓市场(资本的盈利空间)。正因为这个危险性,传统宗教都反对资本(货币)生息。 本书作者让马尔萨斯理论脱离了传统农业社会,讲传统社会加入了现代商品社会的特征,存在不受限制的商品交换,这样当然就证明了马尔萨斯理论的缺陷,在商品社会(资本主义)中,劳动力成为商品,人口不但不是土地产出的粮食的消耗,反而是资本增值所需要的财富,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人口不是负担,反而是财富。经济危机不是因我人口陷阱,而是市场规模陷阱,资本扩张的停止带来的经济危机。
我的评价主要是四个字:大受震撼。 从我理解了作者在说什么的那一刻开始,我整整两天沉浸在此书基于几个简单但足够“稳定”的想法所重建的世界历史演进图景之中—— 第一波震撼来自于作者用“效用品免费定理”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马尔萨斯所描述的“停滞的古代”与实际历史中的五彩斑斓之间的矛盾。我相信每一个有基本理论素养和历史常识的人都很难认同马尔萨斯理论就是古代史的全部,因为这个理论太不让人“舒服”了,太多事实被他的理论当做不重要的细节,进而舍去。占去了我最多的心力、最仔细回味的一个概念,是作者对效用品与生存品,或者说文明与生存的二分法——他将所有对生存而言无用的东西定义为文明,文明来自于性选择,而性选择建构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也即所有文明。 我是学理科的,而对于一个学理科又喜欢思考科学史的中国人,最费解的东西莫过于三:1. 科学的种子竟然从中世纪的教会中萌芽 2. 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和科技的大发展、工业化互相耦合、难分彼此 3. 实用主义建国的美国阴差阳错走上了“文明灯塔”的道路,成为了一切有用和无用的科学技术、几十种性别、致幻剂和成千上万瘾君子的代言人。比起每一种有用的东西都能在美国找到,更令人费解的是,每一种无用的东西都在美国的引领下成为了文明的一部分。 相比于回答我的疑问,作者的族群竞争模型说出了我长久以来怀疑是对的,但却不敢直面、不敢认同的一个真理——文明就是一切对生存无用的东西的总和,而工业革命后文明在全世界范围的摧枯拉朽很可能只是假象,其驱动力并非文明所包含的所有花花绿绿的东西,仅仅是生存竞择而已。雅典-斯巴达的棋盘模型也让我逐渐相信,科学技术的爆炸式发展并不是步入现代化的必要条件,仅仅靠假想一个稳定2%增长的“雅典”,也能在漫长的准备后一跃让世界步入增长纪元。科学技术与工业化即使能带来5%、15%的增长,也不过是模型中一个说关键也不关键的参数,能改变很多性质,但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现代性对增长的许诺已经自我实现了整整几个世纪,文明与工业化、与民族存亡之间的关系是那样的根深蒂固,即使我在理科的学术共同体内部越来越感受到技术的停滞,也不敢与不愿相信Solow模型承诺的指数增长很可能只是现代性的昙花一现——直到作者将无情地逻辑摆在我的面前,破碎了我自欺欺人的幻想。 我写下这篇书评时,GPT4刚刚问世,他所代表的技术给缺乏故事的资本市场带来了又一轮增长的许诺,而这一轮科技角力的另一极——中国,还在承受着长久以来对其实用主义立场、和很可能从未经受过“启蒙”、从未达到过文明的批评,中国的人民还在被1840年的那次生存竞争失败的噩梦困扰。仅仅是读完此书两天后再回头看,我对世界的认知竟然已经有了微妙而深刻的不同。 如果我们暂时忘却眼前纷乱,想想几百年后的近未来——马克思描摹了一种未来的生活,一种我曾经最愿意相信的、上午打渔、下午从事批判的生活。《富种起源》给出了另一种,它坚实的逻辑让我不得不承认,即使马克思描述的那种社会成真,那时的人们也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去花太多时间从事批判。
一个慵懒的周末早晨,翻开当地报纸,满眼尽是乌俄战争,难民涌入,能源紧缺,物价上涨,贸易摩擦。一阵烦躁中,打开微信读书新书档,看到“富种起源”这本书,进入首页,跳入眼帘的是“马尔萨斯陷阱之谜”和“现代增长之谜”,一下就被吸引住了,这两个问题是我长期关注并思考的问题,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成长起来的我,计划生育是当时耳熟能详的基本国策,而马尔萨斯理论是支持这个政策的重要理论依据,现在看来仅靠控制人口来提高经济是不可持续的,愈来愈多的问题逐渐暴露出来,人口难道是负面因素吗?这些都凸显出马尔萨斯理论的缺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近代英国”,也是我在百思求其解的,几年前读到“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其中着重强调了地理位置等偶然原因改变人类命运,虽然认为有一定道理,总觉得不只这个因素。 这本“富种起源”的书帮我拨开脑中迷雾,尤其让我惊奇的是书中还有非常准确的数学模型来模拟解释理论框架,当我看到用族群竞择理论模拟出的在长期低迷状态(对应工业革命前)突然出现跳跃上扬线(对应工业革命),我瞬间体会到作者当时的兴奋,人类生存和文明终于统一了。 可是我们的好日子还有多久?在外星人还没有发现我们之前,我们自己会不会自动走进“黑暗时代”,to be or not to be, 生存与文明矛盾凸显,主要大国间陷入猜疑链,制度竞劣,经济萎缩,科技退步,文化衰败,病因病象与前工业时代殊途同归。作者在此警醒世人:比环境危机更可怕的很可能是制度的汰优择劣。 值得一读的一本专业书籍,我不敢保证作者考虑到了经济发展的各种因素,但我认为他的理论模型确实是一大亮点,在颠覆单纯马尔萨斯理论基础上,建立更准确更能解释历史经济现象的模型,引领大家长久思考。
本书作为研究马尔萨斯陷阱和经济增长的学术著作,既有对于前人学术相关研究的探讨和描述,也有作者极为精当和丰富的理论及例证说明。效用品理论、族群竞择和制度竞择理论在作者的模型构建中是能够自圆其说的,并且是对理解马尔萨斯陷阱和当前社会各个国家、族群竞争的有力补充。尤其是在效用品和生存品的解释说明的过程中,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弥补当前经济学界和经济史学界关于前工业时代社会发展的实证缺陷。同时作者也并未满足于仅仅分析当前的增长,还对市场的坚韧性和脆弱性进行了剖析,并通过计算机模型模拟的方式警告目前还有坠入黑暗时代的可能。总体来说,本书优点在于模型精当、观点新颖、理论联系实际的效果更好、对于人类各个时代的发展具有深刻独到的见解。 但是就笔者的个人观点而言,本书作者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在这些问题中,既有无法避免的,也有作者疏忽或者囿于篇幅原因没有展开说明的问题,笔者观点如下: 首先就科学方法论来说,作者认为对于一个理论的成立与否,重要的是能够证伪以及假设的稳健性,而非弗里德曼所说的成功预测或者成功解释。应当说这个理论是对弗里德曼的有力批判,但是作者在解释效用品和生存品的模型时,基本假设就是效用函数是CD形式,该假设的限定可能过强。同时作者认为族群竞择是现实生活中类似公理的套套逻辑,所以无需进行解释,但是对于欧式几何的公理,真理也永远是相对的,所以哪怕是类似公理的套套逻辑,其也是有一定的适用范围的。因此,作者虽然批判了弗里德曼的《实证经济学方法论》,在实际应用过程中仍然不自觉地采用了他的类似论证逻辑。但是我们必须要说的是,这不仅是作者,也是目前经济学界无法避免的缺陷之一,因此不能对作者进行过分苛求。 其次,针对效用品和生存品的边界没有更为明确的界定,而这也就使得作者提出的模型在实证方面非常“灵活”,效用品和生存品的界限可以在具体的场合下随意定义,作者的模型也愈发“坚实”。虽然现实生活中效用品和生存品的边界模糊不清,哪怕是两类产品内部也有种类级别的划分,但是作者的理论在具体应用中也过于“万金油”化,所以如何将作者的理论从“万金油”的解释专属理论跳出到实践可能还要一段距离。 第三,族群竞择理论背后迷雾重重。多元化多样性对人类社会乃至生态系统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但是多元性和族群差异是否一定会演变为族群竞择是存疑的,如果有一天能够找到多民族和平共处的有效路径,真正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那么族群竞择理论哪怕是错的也值得欣慰。但是目前的国际形势以及人类各个族群的经济、文化、政治的差异都使得族群竞择在当前社会还有重要的影响力。然而正如作者所说,族群竞择理论虽然能够对人类社会的发展问题提供很好的解释,但是也会被偏见者所误解,最终会导致族群间的不当竞争乃至全球市场的割裂。所以笔者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是否越强调族群竞择,我们就离黑暗时代越近?族群竞择理论本身,是否是一种压抑人类成长的生存品呢?(现实社会强调我们要达尔文主义,然而共产主义的地上天国理想是否比族群竞争更能推动人类走向新的发展道路呢?) 第四,仅仅是本书行文和语言特点上的一些说明,本文文风通俗易懂,而且对于经济学专业的学生观感良好,作者博闻强识,可以看出对于游戏、电影、科幻小说了解颇多。笔者刚刚好和作者有相似的兴趣点,所以很多梗能够比较清楚地了解,但是对于一些对上述领域不感兴趣的读者,可能就需要补充一下相关背景知识。但是总体来说,上述背景知识的理解与否基本不影响观感,读者可以放心阅读。
本书是一本理论佳作,非常值得认真阅读。 一开始我只是快速浏览,没有钻到模型里面。在吴乐旻兄的鞭策之下,又重头读了一遍。我理解了,为什么一定要认真读模型和技术性分析部分,才能真正理解作者的逻辑。 我认为作者提出了非常优雅的模型和思维框架。小结一下我的理解: 1. 人均效用(或福利、或收入)的提升,主要是靠效用品(服务于人口繁衍、生存所需之外)消费的提升。 • 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生存品的消费,直接有效地促进人口增长,增加了人均效用的分母;而效用品消费,才能够促进人均效用(增大分子和分母的比例)。 2. 如果效用品生产率的提升速度,大于生存品生产率的提升效率,那么人均效用(或福利、收入)就会增长。因为,生产率的提升,社会总产出的提升,没有被人口增长稀释到人均效应没有提升的程度。 3. 所以马尔萨斯陷阱(即长历史时期的人均效应的停滞不前),很可能来自于社会性的机制,抑制了效用品的消费偏好,以及抑制了效用品的生产率提升。 4. 族群竞择是本书的重要概念。当在讨论 “为什么效用品的生产率不会很自然地超越生存品的生产率,从而导致人均效用(或福利、收入)不断增长,而非人均效用的增长完全因人口增速而拉平从而陷入停滞” 这个核心问题的时候,作者引入了“族群”的额外的微观结构,进而也引入了族群差异、族群之间的互动。这多个族群,在效用品、生存品的偏好、生产率增长方面会存在差异。“族群竞择” 就是在刻画,族群差异、族群之间互动的机理和后果。 5. 族群之间的互动,包括贸易、战争、移民几种。在族群之间的互动之下,族群会有动机去促进生存品生产、抑制效用品生产和消费,从而提升族群的生存能力。 在阅读群族竞择部分的时候,我收到很大的启发,想到了一种相关的,但更简化的解读: 1. 核心概念:本族群生产“武力”的能力 = 本族群抵御侵略的能力,从而提升生存能力 = 侵略外族群的能力,从而减少外族群的生存能力 • 所以,能够生产“武力”的要素,就有生存品的属性。只不过不是靠食物等生存资料,而是靠抵御外族破坏生存、以及摧毁外族生存。武力,和食物,是“对偶”的,一个毁灭生命,一个滋养生命,一正一负,都是事关生存。 2. 生产“武力”,冷兵器时代,核心是“人口”,所以生存品提升人口,从而提升“武力” 3. 进入热兵器时代,生产“效用品”的能力,带来武器装备的提升,超越了人口对于武力的提升。 4. 在进入热兵器时代后,“族群竞择”,不再抑制所有效用品,因为诸多效用品的生产,关乎于武力的生产。科学研究,既带来不关乎武力的效用品(如民用技术提升人民福利),也带来提升武力的后果。 看完本书,我马上又去读了贾德·戴蒙的《枪炮、病菌与钢铁》,对于进一步思考书的理论讨论,提供了诸多经验素材。
伪经济学作品。模型粗糙,观点幼稚。 椰子和玫瑰花这个模型根本不符合经济学原理,也不符合客观规律。这个类比既没有实用性也没有美感; 标榜自己发现了一些什么,但听起来一直拿古典经济学当靶子,没看到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对经济学有兴趣的读友注意避开,有时间看一些真正的经典或务实的作品吧
本书不错,挺喜欢里面的模型,贸易,移民,新技术应用,制度竟择。都联系到政治和历史的经济学。贸易成为环绕地球的大市场,物种大交换,让世界人口升长加快,移民让美国,南美,非洲,澳大利亚成为很多移民的新国家。制度竟择,让许多国家成为民主国家,跨过贫困线。进入中产国家的行列。对于马尔萨斯理论,人均福利还是不够,地球还有10亿贫困人口,因为疫情各国的贸易圈在缩小,财政危机让宗教原教主义复活,有了恐怖活动。大国进入修斯昔德陷阱,对于文明和生存,有待于人类一次启蒙觉醒。
首先,这是一本难得的好书,值得反复读,直到真正读懂。 其次,提一点感想与作者商榷: 其实作者的理论还可以进一步简化,只有“族群竞择”,不需要其他两个法则,就可以解释人类史的前段符合马尔萨斯陷阱而工业革命跳出陷阱的过程。 这里面的关键,是富裕族群(先进文明)的一个偶然进化---热兵器对冷兵器的替代---打破了“族群竞择”的达尔文陷阱。 在此之前,无论是农耕文明还是商业文明,都由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机制,富起来之后,把自己变成了一头肥牛,难逃被草原上的恶狼---落后的游牧文明所征服的厄运,人类社会就这样反复上演先进文明被落后文明武力征服的循环,陷入马尔萨斯陷阱而无法富裕。 但突然有一天,先进文明偶然进化出一种绝技---热兵器,这样他们安于享乐的同时,又能足以抵御草原恶狼的侵袭,彻底逆转了冷兵器时代的死循环,当游牧民族不可一世的骑兵在枪炮面前樯橹灰飞烟灭后,工业文明就得以免于被生产力落后文明征服的厄运。 这是工业文明与历史上的农耕文明和工商文明的本质不同。 然后工业文明开始所向披靡,传遍全球,带动“效用品”大繁荣,人类社会得以跳出马尔萨斯陷阱。 展望未来,人类仍然逃不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魔咒,随着工业文明陷入及时行乐的荒诞生存方式,那么,一种情形是,同样是工业文明,更“勤俭”的国家崛起取代腐朽的老霸主;另一种情形是新霸主与老霸主的竞争中陷入鱼死网破的黑暗时代。 两种情形哪一个会出现,仍然是一个偶然和概率问题。今天的中美对峙的局面结局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这样,用一个法则来解释,更为简洁清晰。 最后,如果说历史有什么规律,我觉得终极规律是“人性陷阱”,即人类任何群族,无论是文化、制度、技术等有多少差异,都逃不脱“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终极法则。 回溯人类历史,“人性”中美好的和善的东西,都只能在局部和短期内维持,从全局和长期的角度看,必定走向腐化,堕落。家族富不过三代,国家300年兴衰,任何组织都必将在早期是革命的,先进的,自律的,高尚的,到了晚期都是贪婪的,腐化的,破败的,肮脏的。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而要使其疯狂,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使其成功。人类就是这样一个物种,一旦成功了,一旦主宰了,就必然忘乎所以,然后就开始腐化。 葡萄牙、西班牙因为被排挤在地中海贸易圈之外无法分享亚欧贸易一杯羹,所以奋起大航海而率先称霸全球,但崛起后躺在美洲的金矿上吃喝玩乐而错过了工业革命后衰败;英国因偏居外岛而励精图治,率先第一次工业革命而崛起,但称霸全球后躺在殖民地贸易的金矿上睡大觉而错过第二次工业革命,被美国掀翻在地;中国帝制2000年太稳定,太强大、太舒服,就陶醉在先进文官制度创造的农耕文明金矿上睡大觉,彻底错过了工业文明,必然挨揍。小到企业,也是一样,索尼陶醉在特丽珑显像管技术的伟大成就上睡大觉,错过了液晶平板电视的革命而被三星超越;Nokia陶醉在功能机的霸主地位而错过了智能机的革命,被苹果爆菊;柯达沉醉于胶卷业务的垄断性成功而无视数码摄像的机遇,最终落得破产的惨境。 所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无论国家、企业和个人,都要把忧患意识摆在最前头,否则就必然被规律惩罚。 所以,无论是“马尔萨斯陷阱”,还是“达尔文陷阱”,抑或是“刘慈欣陷阱”,归根到底其实就是一个:“人性陷阱”!
我就不说客套的废话了,想到啥说啥吧。 此书所谈问题是所谓的马尔萨斯陷阱,即前工业时代人均收入(或文中所说的效用品)长期停滞。 传统的解释是马尔萨斯效应,即穷生富死人多则穷,根本的原因在于资源的有限性。 作者认为这个解释是正确的废话即所谓的平凡解。我基本赞同。只用资源的有限性来解释就很难解释为何工业时代摆脱了所谓的马尔萨斯陷阱,或曰达尔文陷阱。资源在工业时代也是有限的,为什么就不一样了呢? 作者指出,人类之所以在前工业时代深陷低收入陷阱,是因为群体利益和个人利益冲突,群体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断牺牲个人的幸福。或者用更达尔文式的语言说,唯有那些秉承牺牲个人享乐的理念的族群,才能在残酷的前工业竞择中存活下来。不管是移民还是战争,其实都只是族群竞择的形式而已。人口漏斗效应使得生存品族群不断清洗淘汰效用品族群。 而之所以工业时代摆脱了这个低收入陷阱,是因为经过漫长积累和制度演变出现了既富且强的国家,有能力把"好制度"通过主动或被动的方式普及到世界各地,或者说至少不至于被坏制度的蛮族攻陷,这解释了为何工业革命发生在偏安一隅的英国。也就是作者所说的文明的堰塞湖,或曰备份。 当然,作者也提到了印刷术革命改变了知识媒介和贸易替代移民,老实说,我对这两点犹抱有疑虑。首先我对这两点是否成立还有一些疑虑,其次即便这两点成立,也只是让"好制度"和"好技术"以一种"更好的方式"或者说是温和的方式传播而已。 因为,在工业时代,已经不是生存品族群清洗效用品族群了,不是穷强民族入侵富弱民族了,而是富强民族入侵穷弱族群了,让我直白地把作者的黑暗童话改一个更"光明"的结局吧: 假如欧洲人在殖民时代,把东亚人全部清洗掉以后,所建立的国家,恐怕也会如今日的美国和澳大利亚一样富饶繁荣。那些在这样繁荣国度生活的文明的人们当中当然也会有人谴责犯下罪行的先祖,然而,恐怕正是那样罪恶的土壤,开出了文明的花朵。我无法评说这样的结局是更加黑暗,还是更加光明,但或许是更加现实的。 至于效用品大爆炸和竞择角色反转,老实说,我认为这会不会是同一件事情的不同描述?或曰,两者是充要关系,效用品转换为生存品,不就相当于富有的效用品族群变为了既富且强的族群,自然也就是竞择从原来的生存压倒文明,变成了文明传播世界。 诚如作者所言,群体竞择理论是无从证伪和检验的,同时也是所谓的重言式套套逻辑,按一般传统的标准,基本就废了一半了,然而后面话风一转,对索罗提出的假设稳健性和敏感假设进行探讨,提出衡量理论的合理标准,让我耳目一新,受益匪浅。 其实,进化论本身就有着重言式结构的危险,吸取了进化论思维的群体竞择理论当然也会继承这一点,波普尔也曾经以这样的逻辑批评过进化论,然而这依然无损我们从进化论中感受到的灵光,又何必以此苛责作者的理论呢?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以此逻辑否定群体竞择的,先把进化论彻底驳倒吧。 最后,就我本人的想法而言,如此宏大的问题倘若只有马尔萨斯效应一个解释未免过于空荡,也过于无聊,至少作者提出的群体竞择效应要丰富的多。 学界往往有一种怪现象,按理说越是根本和宏大的问题,所能容纳的讨论也就越多,然而举目望去,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反而讨论颇多,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有一些伪问题,一些无足轻重的问题,只是因为方便发文章,便有人争先恐后的去做,而宏大的问题却往往论者廖廖,未免显得不相称。 其中原因或有许多,要讨论开来恐怕又是另一个大话题了。在此就不多言了。 很高兴能在这样的时代阅读到这样一本难得的好书,娓娓道来,深入浅出,飞扬的思想跃于纸上。手机码字,或有不周之处,见笑了。
先说下总体感受,很过瘾,自从三体后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仿佛进行了一场脑力按摩,人感觉也年轻了不少,好久没接触到如此新奇、有趣并符合逻辑的思想了。 当然我本人对经济学是完全的外行,对于这门学科来说是只具备高中学力的读者,因此根本没有能力给出作者想要的那种"中差评",这就像我们刚学习一门课程时只能顺着老师的思路,能把老师这一种思路给理清就已经是万分难得了,根本没有余力去纠偏或者提出一套系统性的能够与老师辩驳的理论。如同我在读这本书时所插入的几个个想法,除了插科打诨为自己的阅读增加趣味性外可能就是在我已有知识下读这本所得的一点感受和总结(称之为搭积木,关于某个完整的认知可能需要10块积木,你本身有9块,如果在工作和学习中偶然遇到了最后一块,那你就完成了某个认知的搭建,很多灵感可能用这种理论来解释,当然要配合自己本身对信息的处理逻辑,也就是你的基本认知操作系统)。 所以的我的阅读体验应该能代表很多非经济学专业读者的感受。 首先,如果你很喜欢思维实验或者对新思想很敏感的话,强烈建议读下这本书。或许刚开始读这本书你会被一堆经济学名词模型给搞得晕头转向,请保持开放心态,多花点时间把这些模型和名词搞清楚(最多半个小时),一旦深刻理解了效用品的概念,本书最核心最关键的一个名词,你在后续阅读中所得到的体验绝对会提升好几个等级。 因为本书的主线脉络就是效用品-族群竞择-制度竞择,而效用品是其他两个概念的基础,没有效用品这个基础知识,你或许会感到本书的逻辑很乱,其实大概率你没有深刻理解效用品的的作用。 其次,如果你是游戏、科幻兼职作家或者是自媒体等需要开拓创作思路的人群,也建议你仔细阅读这本书,因为这会给你一个“绝对新奇”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你完全可以本书的观点去构架一个逻辑合理且充满想象力的“银河帝国”。 最后,如果你是工科生或因为工作原因而形成的“具象思维“较多,本书的抽象型理科概念可能比一般的科普书要多一些。虽然作者已经标注了相关部分不必强读,但书的其他部分也有不少需要仔细理解的概念,当然有些概念不太清楚也不要紧,毕竟如果你彻底理解了效用品-族群竞择-制度竞择这三大概念,针对这本书出一份卷子,估计也能得到80分。 上述提到的最后一个问题的原因可能还是在经济学方面普通读者和作者的知识储备差距太大,所以可能作者认为很常识的事情在大多数读者眼里还是“偏学术”,有这种感受是因为初中时向同班学霸(后来去了北大物理)请教,学霸总是无可奈何唉声叹气(我的大学是个普通工科类211),当时以为是学霸是性格问题,后来发觉可能是对于“常识”的“共识”不同。 所以作者既然把这本书放在微信读书上并积极答复读者,肯定是希望这本书能够改进能够再版甚至九版十版。结合作者的经历,作者是希望把自己的理论由学术界的“同行评议”转移到“大众评议”(从此看出作者还是很爱自己的这项理论,不然不会那么执着),希望时间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评价(不希望因为没有得到发表而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所以我想问下作者愿意接受多大范围的“大众评议”,如果要求是经济学界人士(具有大学经济学相关知识),那这本书的阅读难度可能适中。但如果是要求是经济话题爱好者那这本书阅读难度可能偏大,可能会劝退一大批人并留下很多“无意义”差评。
《富种起源》是一本关于财富和成功的书,作者通过大量的研究和案例分析,探讨了财富的起源、积累和传承。这本书的主要观点是,财富的积累不仅仅是个人努力的结果,还受到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的影响。书中提出了一些有趣的观点,如“富种”的概念,即那些具有成功基因的人更容易获得财富。 缺点建议: 1. 部分观点过于简化:虽然书中提出了一些有趣的观点,但有些观点可能过于简化,忽略了其他重要的因素。例如,将财富积累归因于“富种”可能会忽略个人努力和机遇的作用。 2. 缺乏实际操作建议:虽然书中提供了很多理论和案例,但在如何实现财富积累方面的实际操作建议较少,可能会让人感到困惑。 3. 部分内容重复:书中部分章节的内容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复,可能会影响阅读体验。
「尼采想保留思想来到他头脑中的“实际方式”,这个意愿与他的另一个要求是不可分的,这一要求与前者一样吸引我:抵制把思想变成体系的意图。哲学的诸体系“在今日显得可怜而又窘迫”。攻击直指具有不可避免的教条主义的体系化思想及其形式:“讲究系统化之流的一出表演:他们由于想充实他们的体系并扩大其周围的视平线,努力试图把它们的弱点以和他们优点同样的方式搬到舞台上。” 强调最后那些话的是我自己:一篇论述一个体系的哲学论文注定要包括一些弱的段落;不是因为哲学家缺乏天才,而是由于论文的形式要求这样;因为在达到他的有创见的结论之前,哲学家被迫解释他人对同一问题的看法,被迫反驳它,并提出别的解决办法,选择其中最好的,为之而援引论据,在那个看上去不言而喻的论据旁边放上让人惊讶的论据,等等,这样,读者便很想跳过一些页而终于进入事物的核心,进入哲学家的独特的思想。 黑格尔,在他的《美学》中,给予我们关于艺术的一个杰出的综合性的形象;我们为这种鹰一般的眼光而入迷;但论述本身却远不能使人入迷,它不是使我们看到如它所呈现的那样的思想,它在跑向哲学家时引人入胜。“为要充实自己的体系”,黑格尔描写了其中的每一细节,一个格子一个格子,一公分一公分,以致于他的《美学》给人一种印象:它是鹰和数百个英勇的蜘蛛共同合作的作品,蜘蛛们编织网络去覆盖所有的角落。——《被背叛的遗嘱》」 5月16日写下:“近月前读过书评,没引发什么兴趣。最近读到作者的访谈,提到他的‘至福’(这是我的词汇了,是一个人一生都少有的体验)...不知作者是否读过古尔德...”(没想到最后还会讲间断平衡(笑) 6月3日写下:“稳健(性)一词似乎用鲁棒(性)来代替更好” 阅读过程中看着一些熟悉的名字经常会心一笑。 叙事的确是短板。 或许一篇(几篇)论文的体量比一本书会更好些。 读对增长理论的批评和方法论的探讨想起《社会与政治运动讲义》(顺便一说,赵是从生物学转的社会学。 最后,补充一些达尔文的信息。 「科学创造力的性质是一个长期争论的问题,而且经常被归因于是一条中间道路。两个极端立场并未征得对方的妥协。相反,它们不断相互取代,当一方占据统治地位后,另一方便淹没了。 一方是归纳主义,认为伟大的科学家主要是杰出的观察者和耐心的信息积累者。归纳主义者声称,有意义的新理论只能建立在事实的坚实基础上。按照这种建筑学式的观点,每一个事实就如同建设没有蓝图的大厦中的一块砖。在砖砌好之前,任何有关理论的谈论和设想(即完成大厦)都是虚幻和不成熟的。归纳主义曾经在科学方法中处于绝对统治的地位,甚至代表了“正式”的科学方法观。因为归纳主义鼓吹(当然是错误的)百分之百的诚实、完全的客观性,以及科学几乎自动地向着最终无可辩驳的真理进步。 然而,正如严厉批评归纳主义的人所正确指出的那样,归纳主义将科学描述为没有感情、没有人性的领域,并且认为灵机一动、直感和所有与我们的天才特点相关的主观能动性都不合理。批评者指出,伟大科学家出色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预感和综合能力,而不是他们的实验或者观察的技巧。这样批评归纳主义当然有道理,我赞成过去30年对归纳主义的驳斥,这样的驳斥是更好地理解科学的前提。然而,在对归纳主义的激烈批评中,有些批评者企图用另一种同样极端贫乏的方法取而代之,这种方法强调创造性的思想完全是主观的。依照这种“尤里卡”的观点,创造性难以言说,只有天才的人物才能做出。创造力的产生犹如闪电,无法期待、无法预测、无法分析。但是,这种思想的闪光只降临到少数特殊的人头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敬畏和感激。(这里指的就是有关阿基米德的传说故事。他在洗澡时,身体进入浴盆后,看到溢出的水量,突然想到测量体积的方法。然后,他赤裸着身体,跑到叙拉古的大街上,高喊“尤里卡”,意思是“我发现了”。) 我对于两种极端的立场都不抱幻想。归纳主义把天才的活动简化成蠢笨、机械的工作;而尤里卡主义则把天才看作不可及的状态,完全是由奇迹统治的领域,我们根本就无法学习和理解。我们能否把每一方的观点中好的东西结合起来,摈弃尤里卡主义中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归纳主义中平淡无奇的特性,我们能否将创造性不是看作纯粹个人化的主观特性,而不过是我们大家都有可能具备的思维模式,只是更强调或者重视其中的创造能力,这样,对于创造性活动,我们即使不能模仿,至少也可以学习。 在偶像化的科学传记中,只有少数的人具有极高的地位,使得归纳主义和尤里卡主义这两方面的论点都适用于他们,好像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正确的。查尔斯·达尔文作为进化生物学的创始人,被刻画为既是归纳主义又是尤里卡主义的典型。我打算说明这些解释并不正确,最近对于达尔文得出自然选择理论走过的艰难历程的研究,则支持达尔文走过的是一条中间道路的观点。 在达尔文时代,归纳主义占据着重要的统治地位,达尔文本人也感到受它的统治,当他年老时,他错误地将自己年轻时的成就描述为是按照归纳主义的方式取得的。在一本主要为了教育他的孩子并且没有打算出版的自传中,他写了几行有名的话,这几句话100年来一直把历史学家引入了歧途。在描述自己得出自然选择理论的途径时,他声称:“我运用了真正的培根原理,而且,丝毫不根据已有的理论,极其广泛地搜集事实。” 归纳主义者的解释强调,是达尔文随“贝格尔”号的航海,把他从一个学习神学的学生,转变成向牧师复仇的人,而且,这是他对整个世界敏锐观察的结果。因此——传说的故事继续讲道,达尔文的眼界随着航海变得愈来愈宽,他相继看到南美巨大的哺乳类骨骼化石,加拉帕格斯群岛上的海龟和莺鸟、澳大利亚的有袋类动物群。当他用非常客观的筛子筛选出真正的事实后,他便逐渐得出了进化和自然选择机制的真理。 在这个故事中,一个传统的主要例子便是达尔文对于加拉帕格斯群岛上莺鸟的认识。然而,实际上,达尔文在航海期间,对于莺鸟的认识并不对,这样便说明这个故事本身就是错的。我们现在知道,虽然这些莺鸟与南美大陆的同类鸟的关系很近,有共同的祖先,但是,它们在遥远的加拉帕格斯群岛上已经进化辐射为其中包含明显差异的物种。大陆上的同类鸟几乎不可能跨越南美和加拉帕格斯群岛之间辽阔的海洋屏障。但是,幸运的是,迁徙者通常可能找到其他鸟类极少光顾的生居地。加拉帕格斯群岛没有拥挤的大陆上限制莺鸟生存的那些竞争者,所以莺鸟进化成正常情况下由其他鸟类充当的角色,并且形成了著名的摄食适应方式——捣碎种子、吃昆虫,甚至用仙人掌的针从植物中取出昆虫。加拉帕格斯群岛与大陆之间的隔离,以及群岛中岛与岛之间的隔离,为莺鸟的分离、独特的适应和成种事件创造了机会。 按照传统的看法,达尔文发现了这些莺鸟,正确地推断出它们的历史,并且在笔记中写下了下面这个有名的段落:“假如有略微的基础来说明的话,群岛的生物学将值得考察,因为这样的事实动摇了物种稳定性的观点。”但是,正像许多英雄故事一样——从华盛顿的樱桃树到十字军的虔诚——通常的说法是受期望,而非真实性驱动的。达尔文确实发现了莺鸟,但是,他当时并没有认识到这些莺鸟是同一原种的变种。事实上,他甚至没有记录下一些变种发现地的名称,他在一些标签上只写上了“加拉帕格斯群岛”、更不用说立即认识到隔离在新物种形成中的作用了。他只是回到伦敦后,才重建了莺鸟的故事,当时,大英博物馆的鸟类学家正确地将这些鸟都定为莺鸟。 在他的笔记中,还有一些提到加拉帕格斯群岛海龟的著名段落。他宣称,根据身体和鳞片的大小及形状的细微差别,就可以“立刻说出不同的海龟可能是哪个岛上的”。这种看法与传统的莺鸟故事不太一样,不过也更简单。莺鸟确实是分离的物种,是活生生的进化例子。加拉帕格斯群岛海龟之间细微的差别,是同一物种中存在的细小地理变异。根据这么小的差异就可以引申提出新种的产生,对于这样的推理,我们现在虽然知道是合理的,但是在当时却缺乏连贯性,而且所有的特创论者也认识到地理变异(例如人类的种族),但是,他们认为地理变异不可能跨越特创原型的严格界限。 我并不想低估随贝格尔号航行在达尔文的事业上所起到的关键作用。随贝格尔号航行给了他空间、自由和充分的时间,使他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独立、自我激发的方式去思考。(他在大学中缺乏独立自主,而且,按照传统的标准,他在大学期间成绩平平,反映出他对于所谓公认的智慧课程不满。)1834年,他从南美写信道:“我对于岩石的劈理、层理和隆起线没有一点清楚的认识。我没有讲得详细的书籍,不能将书中所讲的运用到我所看到的事物中。结果,我推出自己的结论,其中多数都非常荒谬。”他看到的岩石、植物和动物,激发他产生出最关键的怀疑态度。怀疑精神是创造力的助产士。1836年,在澳大利亚的悉尼,达尔文感到疑惑,为什么理性的上帝在澳大利亚创造出这么多有袋类动物,因为无论从气候还是地理上看,都没有显示出育儿袋有什么优越性:“我躺在洒满阳光的甲板上,思考着这个国家的动物与世界其他动物不同的奇怪形状。那真是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唯有上帝自己有理由来解释,‘确实有两个性质不同的造物主在工作’。” 然而,达尔文回到伦敦时,并没有形成进化的理论。他想到了进化可能是正确的,但是没有可以解释进化的机制。自然选择的理论并不是直接来自理清从贝格尔号航行期间收集到的事实,而是来自接下去两年的思考和斗争,这一历程反映在一系列引人注目的笔记中。从这些笔记中,我们看到达尔文尝试并放弃了许多理论,而且历经了许多错误——并不像他后来所说,是怀着空白的心灵记下了事实。他阅读了一些哲学家、诗人和经济学家的著作,并一直在寻找思想和见解——自然选择根本就不是从贝格尔号航行期间收集的事实中归纳出来的。后来,他称一个笔记中“充满了有关道德的形而上学”。 不过,倘若这条曲折的历程说明归纳主义的斯库拉是错的,那么就产生了一个同样简单的神话——尤里卡主义的卡律布狄斯。达尔文在他的那部使人产生极大误解的自传中,记录了一次尤里卡。他提到在经历了一年多的探索并失败后,自然选择如同突然而幸运的闪光一样降临到他的头上: 1838年11月,就是在我开始进行自己有系统的问题调查以后的15个月,我为了消遣,偶尔翻阅了马尔萨斯的《人口论》一书。当时我根据长期对动物和植物的生活方式的观察,就已经胸有成竹,能够去正确估计这种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的生存斗争的意义。马上在我头脑中出现一个想法,就是:在这些环境条件下,有利的变异应该有被保存的趋势,而无利的变异则应该有被消灭的趋势。这样的结果,应该会引起新种的形成。因此,最后,我终于获得了一个用来指导工作的理论…… 但是,达尔文的早期笔记再次证明他晚年的回忆是错的——在笔记中他没有记录当得出马尔萨斯式见解时的喜悦。他对这件事情一笔带过,只不过作为一件平常的事情记下,甚至没有用惊叹号,而他在表达激动时,习惯用两三个惊叹号。他并没有放下其他的事情去根据这种见解重新解释令人迷惑的世界。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他用了较长的篇幅记述了灵长类在性行为方面的奇特性。 自然选择理论既不是通过勤奋收集事实归纳出来的,也不是由于阅读马尔萨斯的书从而激发了达尔文潜意识中的闪念。相反,自然选择理论是有意识创造性探索的产物。达尔文在探索自然选择理论时使用的方法多种多样,但是合乎规则。而且,他既利用了自然史的事实,又利用了比他的专业更广泛领域中的见解。达尔文走的是一条介于归纳主义和尤里卡主义之间的中间道路。他的才能既不平庸,也不是高不可及。自从1859年《物种起源》问世100年起,就开始了达尔文学。达尔文笔记的出版,以及一些学者通过对自达尔文随贝格尔号航行至发现马尔萨斯的见解这关键的两年的研究,从而确定了达尔文走的是一条中间道路。有两部这方面的研究著作尤为重要,一部涉及的面很广,另一部则很集中。霍华德·E.格鲁伯的传记著作《达尔文论人》,从智力和心理的角度深刻地分析了达尔文在这一时期的生活,追溯了达尔文在研究中经历的所有错误途径和转折点。格鲁伯表明,达尔文不断地提出、检验甚至放弃各种假说,而且绝没有简单地以盲目的方式搜集事实。达尔文开始时就有了一个富有想象力的理论,其中包含的一种观点认为,新物种产生时,已经有了预先确定的生命周期,而且达尔文按照自己的思路,逐渐或者断断续续地得出了观点:在充满斗争的世界中,生物因为竞争而灭绝。他在笔记中没有记下阅读马尔萨斯著作时的欣喜,是因为他的思索还有欠缺。 西尔文·S.施威伯尽可能详细地重建了达尔文在阅读马尔萨斯的书之前几个星期的活动(《重现〈物种起源〉的起源》,载《生物学史杂志》,1977)。施威伯认为,最后一步的实现并不是通过自然史的新事实,而是通过达尔文在不相关领域的智力漫游,特别是他阅读了一篇对奥古斯特·孔德 的最有名著作《实证哲学教程》的长篇评论。孔德坚持认为,恰当的理论应该具有预见性,而且至少应该考虑定量化。然后,他又阅读了杜格尔德·斯图加特的《论亚当·斯密的生平和著述》,并且吸收了这位苏格兰经济学家(即亚当·斯密)的基本信念,即涉及整个社会结构的理论,必须首先要分析个人无限制的活动。(自然选择就是关于生物个体为了繁殖成功而斗争的理论。)之后,为了了解定量化的方法,他又阅读了一篇分析当时最有名的统计学家、比利时人阿道夫·凯特尔工作的冗长评论文章。他从这篇对凯特尔工作的评论中,除了别的内容外,还发现了马尔萨斯的一段有关定量化的有力论述:人口按几何级数增长,而食物的供给则按算术级数增长,所以导致激烈的生存斗争。实际上,在此之前,达尔文多次读到过马尔萨斯的论述,但是只是到了这时,他才做好了准备,可以认识到其中的含义。所以说,他发现马尔萨斯的见解并非出于偶然,他已经知道了其中的意义。至于说他为了“消遣”,我敢说,只不过是一种要阅读原初公式的欲望,因为他已经通过关于凯特尔的二手评论,熟悉了马尔萨斯的观点。 我在阅读施威伯有关达尔文形成自然选择的系统观点之前生活的详细评论中,对于达尔文并没有受到他自己的专业——生物学的决定性影响这一点尤为感到震惊。直接的促成者是一位社会学家、一位经济学家和一位统计学家。如果说天才有什么共同的地方,我想那就是他们兴趣广泛,有丰富的进行跨学科类比的能力。 事实上,我相信,应该将自然选择视为一种对亚当·斯密的自由竞争经济学类比的引申,至于达尔文是否是有意这样做的,我并不清楚。斯密的论点是悖论性的,假如要使经济有序,给所有的人带来利益,那么就让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竞争和搏斗吧。经过恰当的清理和对失败者的淘汰,结果将形成稳定、和谐的体制。通过个体之间的搏斗,而不是通过预定的原则或者更高层次的控制,可以自然地产生明显的秩序。杜格尔德·斯图加特在达尔文读过的那本书中概述了斯密的体系: 推动人类前进的最有效的计划,就是让每个人,只要他遵守公平的规则,按照自己的方式谋求自己的利益,并且利用他的企业和资本与同他一样的公民进行竞争。任何努力……设法使某个企业比其按照自然状态下所得大得多地分享社会资本的每一种政治体系……实际上是对这种政策所倡导的目标的破坏。 正如施威伯所说,“这位苏格兰人通过对社会的分析,主张社会机制建立在个人活动的综合效应上,而且,只有这样,社会才能稳定进化,同时这样的社会功能无须设计和指导”。 我们知道,达尔文的独特之处并不在于他支持进化的思想,在他之前,有不少人都支持过进化的思想。他特殊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对进化的证明,再就是他那新颖的关于进化如何进行的理论。以前的进化论者根据生物内在的完美趋向和固有的方向性,提出了不切实际的理论框架。达尔文则根据生物个体之间的直接相互作用,提出一种自然的和能检验的理论(反对者认为,达尔文的理论是无情的机械论)。自然选择理论是把亚当·斯密的理性经济学创造性地向生物学转换:自然的平衡和规则并不是由于外在的、更高(神)的控制,也不是由于规则性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物,而是生物个体为了自身利益的搏斗(按照现代的话说,就是生物通过有差异的生殖成功,将基因传递到以后的世代中)。——古尔德《熊猫的拇指》」